入了腊月,第一个节日便是腊八节。
我们鲁西南的乡村,把农历十二月称为“腊月”,而腊月初八称为“腊八”。这一天,每家每户都要熬制一锅香喷喷、甜津津的“腊八粥”。每当岁月踏入腊月门坎,久违了的香甜便萦绕在唇齿之间。一种别样的情愫也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,于是,心里也是一片潮湿。
我小的时候,家境不算宽裕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尽管是这样,母亲却从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,依然会把紧巴巴的日子过出花样来。
记得是我7岁那年的冬天,天气出奇的寒冷。于是,入了腊月,父亲上班的县建筑队便早早地放了假。天寒地冻,一家人蜷缩在破旧的屋子里。虽然房子四面透风,但是团团圆圆地围坐在红彤彤的火盆前,听父亲聊着外面的稀奇事,倒也不失是人生的一大乐趣。
转眼间便到了腊八节。
头天晚上,我坐在火盆前,母亲一边做着针线活,一边给我讲开了关于腊八粥的来历:“听老辈人讲,朱元璋小时候,家里很穷,为了活命,便给财主家放牛。即使是这样,仍然吃不饱、穿不暖。有一年冬天,朱元璋实在饿得够呛,便四处寻找能填饱肚子的东西。忽然在一块高岗处发现了一个老鼠洞,朱元璋便扒开了老鼠洞,还别说,这一下朱元璋还真找到了食物。原来这是老鼠的粮仓。里面有谷子、红小豆、大枣等。朱元璋大喜过望,拿回家便煮了一锅粥,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,当时就认定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粥了。就这样,他靠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稀粥,熬过了寒冷的冬天。后来,朱元璋当了皇帝,山珍海味吃得多了,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粥,于是便让后宫的厨子按他的做法做了一锅粥,可巧那天正好是腊月初八,于是就赐名‘腊八粥’......”慢慢地,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。至于怎么躺到床上去的,我一概不知。
当一阵“呱嗒,呱嗒”的风箱声响起的时候,我懒懒地睁开了半个眼睛,才发现清晨的曙光早已映红了窗户纸。
“呱嗒,呱嗒”,沉重的风箱被母亲拉得极富节奏感。听起来是那么的悠扬,那么的绵长,那么的温馨。
不一会,一股浓浓的米粥的香味便充盈在狭小的空间。
这时,母亲站起身来,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尘土,掀起厚厚的木锅盖,乳白色的蒸汽顷刻间便笼罩了整个房间。
我迫不及待地穿衣下床,草草洗了把手脸,站在锅台前看母亲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往外盛腊八粥。*的是小米,红的是红小豆,白的是莲子,还有胖乎乎的大枣呢!这些食材,经母亲的巧手熬制,不稀不稠,不粘不糊。人还没靠近,一股浓浓的粥香便争先恐后地钻入了鼻孔,令人不禁胃口大开。
顾不得热得烫牙,捧起粗瓷大碗便“吸溜、吸溜”地喝了起来。母亲做的腊八粥软烂绵醇,入口即化。于是,各种食材的味道蜂拥而至,小米、红小豆的香,大枣的甜,层次分明地传递到味觉神经上来,顿时食欲大开。“唏里呼噜”一阵忙乎,一碗粥便见了底。
而母亲,手里端着少半碗的腊八粥,出神地凝视着我,眼里满是慈爱。
此刻,屋外冰天雪地,寒风呼啸。我就这样沐浴在母亲温暖的目光里,这情景,便永远镌刻在我内心深处,时刻滋养着我的生命和灵*。
后来才知道,为了这顿腊八粥,刚入冬母亲便起早贪黑地在谷地里寻找老鼠洞,这*灿灿地小米便是母亲从鼠洞里扒拉出来,细细地挑拣出坷垃、草叶等杂物,去皮淘洗的成果。
如今,时过境迁,腊八粥不再是孩子们垂涎的美食。当各种各样配料考究的腊八粥充斥在超市的货架上时,不可否认它的美味和营养。但是,萦绕在我心里的,还是母亲做的腊八粥的味道。
当拖着一身疲惫和倦乏的身体回到家中时,我多么渴望能再一次沐浴在母亲暖暖的目光里,再喝上一碗她亲手熬制的养身养心更养灵*的腊八粥啊!
张呈明男六十年代末生于孟子故里邹城市。中共*员,大专文化,已在《山东文学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散文百家》《精神文明报》《火花》等报刊发表小小说、散文余篇,出版《一抹乡愁》等四部个人作品集。散文集《一抹乡愁》获第二届齐鲁散文奖;散文《父亲是一株麦子》获第一届青未了散文奖二等奖;散文《父亲的身影,樟木的香》获年度河北省新闻奖三等奖;散文《远去的土墙》获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;文章多次被选入中考语文试题。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;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;济宁市散文学会副会长,邹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;齐鲁晚报.齐鲁壹点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。
壹点号回望故乡